探究工业遗产保护中“记忆容器”的设计

——无锡工业记忆的延续

内容摘要中国的工业遗产保护近年来越来越多地受到关注然而不合理或不充分的保护与再利用将许多珍贵的工业记忆轻易抹去加速了遗产背后工业文化的失落。无锡中国工业遗产保护首部宪章性文件《无锡建议》的颁布地其运河工业文化及其传承正面临严峻挑战。本文借鉴工业考古学理论运用民族志研究方法通过设计探索工业记忆的载体即“记忆容器”面对濒临消逝或已经消失的工业文化碎片思考提升更具艺术与人文层次的文化活动与相关产品。

关键词工业遗产、无锡、工业记忆、民族志、记忆容器

工业遗产又称产业遗产对其研究起源于20世纪50年代的英国。1955年米歇尔·里克斯Michael Rix在一本期刊《业余历史学家》中发表了一篇题为《工业考古学》的文章事后被认为是“工业考古学”的催生之作。2003年国际工业遗产保护委员会TICCIH在发表的《工业遗产的下塔吉尔宪章》中对工业遗产进行了界定。2006年4月中国工业遗产保护论坛通过了《无锡建议——注重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的工业遗产保护》次在中国单独提出了工业遗产保护的理念明确了工业遗产的概念、工业遗产目前所面临的威胁以及保护工业遗产的途径等。近年来在世界遗产保护领域出现的新动向之一是“文化线路”文化线路概念显示出文化遗产认识观念的演变、边界范围的扩展以及宏观构架的完善。

一、工业遗产保护现况

1.无锡工业遗产京杭运河一向为历代漕运要道在中国近现代工业史上的作用不容忽视。大运河沿线主要是位于镇江至杭州之间的江南运河段是中国近代以面粉、棉纺织、缫丝、丝织为核心的民族轻纺工业分布的中心地带各历史时期工业发展在运河沿线遗留下了丰富的工业遗产资源。江南运河沿线工业遗产以苏锡常三地为中心杭州、嘉兴、镇江、湖州为次中心串联起沿运各中小城镇节点。无锡各类工业遗产保存状况为完好其工业遗产总体数量较多历史时段覆盖完全遗产类型丰富具有较强的典型性是江南地区城市工业繁荣发展的见证。

无锡的工业遗产具有丰富性、配套性、延续性三大特点主要集中于老城内6.6公里的运河沿岸并按区域形成了纺织、造船、农产品加工、机械修造等相对集中分布的特色。2007年6月与2008年8月无锡市政府相继公布确定批和第二批工业遗产保护名录共计34项不仅包括一大批的工厂建筑还保存了极为丰富的可移动文物以及具有较高史料价值的纸质文物如永泰丝厂、茂新面粉厂、庆丰纱厂、鼎昌丝厂、申新三厂、丽新纺织印染厂、协新毛纺织厂、开源机器厂及其档案等。

2.遗产保护中记忆缺失的问题

保护工业遗产和一般古迹遗址的不同之处在于工业遗产往往能催生当地创意产业的发展。老厂房、旧仓库背后所积淀的工业文明和场地记忆能够激发创作的灵感加上厂房开阔宽敞的结构可随意分隔组合重新布局受到创意产业从业者的青睐。正因如此诸多遗址被改建为创意产业区或是博物馆。在无锡海外归来的郑氏兄妹历经诸多曲折将北仓门蚕丝仓库改造成为“北仓门生活艺术中心”地处西水墩的茂新面粉厂全面修缮后建成“中国民族工商业博物馆”而北京“798”的自发兴起更是被视为工业遗产再利用的典范对此首都博物馆文物征集部主任王春城有不同的看法认为“798”缺少与之相联的工人和产业记忆其作为计划经济厂的生产、组织、管理等历史信息大部分已经遗失。

比照开始于1970年代法国工业遗产的保护在对工业遗产价值的确认过程中除考虑对遗产建筑等的改造与再利用还关注工业时代与人相关的研究。保护工业遗产是为了保护工业遗产的价值而不仅仅是工业遗产本身。《工业遗产的下塔吉尔宪章》中明确指出工业遗产设计实践 Practice100 总第202期 2010 02除具有历史价值、稀有价值外还因为记载了普通大众的生产和生活而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科技价值和审美启智价值。功能置换或是单一的保留都无法长久延续工业遗产的社会价值甚至人为造成产业记忆的破坏。

二、工业遗产之“记忆容器”

1.记忆容器记忆是人类心智活动的一种是对过去活动、感受、经验的印象累积。记忆容器是指记忆存储的载体。人类文明历史中有着各种保存记忆的物件或是仪式。文明之初人们即利用结绳、图像等保存族群的记忆进而发展至纪念空间的呈现、仪式的表达到如今随着技术的进步有了更多的数字影音记忆体与商品化的记忆载体——纪念品。

保存工业记忆的深层涵意在于人们可借由工业遗产之“记忆容器”面对过去的时空遗物满足个人及族群的心理与人生需求。然而国内目前城市改造急迫而快速遗产保护研究理论却相对滞后造成的结果是工业遗产变得分散而又零碎容易被视为影响市容市貌的废墟更加速了它们的消失。

针对这种现况本文提出“拓片”的概念意为不断拾取零碎的遗迹遗物将其转换载体似是置于记忆容器之中。“拓片”原意是指从原物直接拓印下来的大小和形状与原物相同的东西也是一种科学记录的方法。拓印从本质上又是遗迹或遗物的二次创造二度重生逝去的生命重新被唤醒价值再度被发现。本课题的研究借用“拓片”一词做类比研究老厂房里“记忆的拓片”——老厂房中工作多年的普通工人的生活将依然有鲜活之生命力的工厂生活的点点滴滴重新附着于旁的媒介影像、产品等从而转化为另一种艺术设计形式述说已经逝去、即将丢失的或是未来可能的有趣故事借此延续建筑及其文化的生命表达回忆、纪念、还魂重现、希望等复杂情感。如此工业遗产保护的不仅仅是建筑与景观以往的生活记忆片段也会以新的生命形式存留从而填补因功能置换而造成的原有工业记忆大量缺失的问题。

2.工业考古学与民族志

工业考古学是考古学的一个分支运用考古学的方法对各种产业的遗迹、遗物等的调查、研究和记录保存、修复及利用这些遗迹、遗物是通过人类的创意所创造出的人工自然或人工物是人类智慧和行动的结晶。工业考古学运用的调查方法非常适合于增进人们对工业的昨天和的了解它从一开始带有强烈的民间色彩。

除参照工业考古学理论民族志的研究方法贯穿调研以获取数据发展设计概念的完整过程。民族志11109101设计实践 Practice总第202期 2010 02Ethnography是一种写作文本运用田野工作来提供对人类社会的描述研究观察与参与观察、相处共话与访谈等是我们主要采用的方法查阅有关史志、现场实地观察与记录以及老职工、知情者访谈记录口述历史。已涉及的工业遗址包括无锡开源机器厂图1——1947年由荣德生创办系荣氏企业集团中之大型机械修造企业建国后发展成为全国的无锡机床厂“十一五”期间列入无锡市工业布局调整的首批搬迁企业搬迁后老“开源”多处遗留老车间、库房将被保留无锡丽新纺织印染厂图2——1919年由民族工商业家唐襄廷、程敬堂集资创办是无锡家也是全国早的纺、织、印、染全套的棉纺织企业建国后曾改名为无锡市第三棉纺织厂地处无锡北塘区规划将有选择地保留修复历史建筑与周边多处工业厂房、办公用房、宿舍、仓库等串联形成工业遗产特色区域。两处厂房老车间均以红砖构筑虽然玻璃多已破碎尤其后者更露残破之象但高屋轩敞昔日辉煌的气息似乎还在。除此之外我们还走访了老工人的家庭和旧式民宅。老厂房与旧民居存留于同一时代前者是工作环境后者则是生活场所。

参观访问之前已开始规划后期影像的表现图3所示是影像作品“不速之客”表现的是从一只小老鼠的视角看工厂生活要求镜头局部抖动多以仰视角度摄录并关注细微为后期的编辑做准备。

日本学者饭冢一雄先生按工业遗产存在的形态将工业考古资料分为三类即遗迹、遗构、遗物。遗迹指人类产业活动的痕迹以附着在土地上的形式留存的场所是具有一定延展的空间概念遗构指留存在遗迹中的不动性生产活动痕迹它们是具有特定功能的单一结构物是建在某一地点且通常不能移动的设施如工厂建筑等遗物指作为生产活动的结果被留存下来的物质资料能够从原有位置移动到其他地方其功能不局限于本来特定空间位置的物品可以说是动产性质的资料通常情况下即使离开了原来的场所也不丧失其本来的意义例如工具、零件、路标等。

2本课题研究强调微观环境的捕捉从细部入手遗物强调视觉可见遗迹强调触觉可感遗构则为建筑相关拉近了来看基本分类如表1所示

我们目前所关注的元素整体上强调工业文化的特殊性但又和生活有交叉尤其在日用品上体现得比较明显。

附图中介绍两则设计案例。花瓶图9、10的设计灵感源自工厂中常见的暖水瓶破裂处生出花来暗示老厂房的历史及现状时钟、日记本图11、12的设计者马欣欣在调研中留意到厂房建筑丰富的肌理变化而墙边伸出的树木的枝条则以墙面为画布从冬到夏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便以时间为题设计了这套作品。

结语随着城市、特别是老工业基地产业结构不断调整传统产业逐渐衰退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和工业企业大量搬迁妥善保留工业遗存对于保留城市记忆恢复城市生态满足高技术影响下对高情感的需求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张宪 江南大学设计学院遗物工厂机器设备如机床、旧的磨光的木模……

图4家具桌椅板凳工人利用现有材料和工具制作

图5、台灯老工厂依然保留着老式灯具日用品开水瓶、水杯、风扇、工人的眼镜、鞋子、工作服……植物历史真实的见证者无声诉说着老故事

图6遗迹文字/涂鸦标语口号、编号等图7色彩工厂有很特别的色彩大多纯度比较高时光又抹旧了它肌理厚厚的油污、灰尘锈迹剥落的碎片油漆裂痕……

图8遗构厂房建筑相关清水墙面、遮阳棚、玻璃破碎的窗户、建筑构造……光自然光老厂房建筑非常注意自然采光、灯光昏黄的感觉

1.传播工业遗产的价值。设计干预的目的在于沟通通过设计作品让工业遗产的历史价值、社会价值、独特性价值等一一呈现一定程度避免工业记忆鲜为外界所真正了解因忽视而消失的困境。

2.保留记忆符号以加强社会认同感和归属感。许多国内的大中型企业工人往往视厂如家鲜有频繁跳槽的许多老工人一干是几十年工业符号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记忆。

3.普通工人的生活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工厂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活工业遗存显示出朴素本真的一面给设计师提供了丰富的激发灵感的素材。

4.工业遗产是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加强工业遗产的保护、管理和利用有助于保护和彰显一个城市的底蕴和特色推动地区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本研究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08JC760011

图1摄影为杨晓明

图2、6摄影为张宪图

4、5、7、8摄影为曹鸣

图3影像作品的作者为王玉珊、高寓鹏、许妍斐

图9、10的设计者为冯宁、李兴萍

图11、12的设计者为马欣欣。

注释

1俞孔坚、朱强、李迪华“中国大运河工业遗产廊道构建设想及原理”《建设科技》 2007.11第29页。

2梁波“日本的产业遗产研究”《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第14-15页。

参考文献

1陈丽杰、梁波“产业遗产、产业考古学与技术史研究”《自然辩证法研究》2007.5。

2梁波“日本的产业遗产研究”《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

3俞孔坚、朱强、李迪华“中国大运河工业遗产廊道构建设想及原理”《建设科技》2007.11。

4刘伯英、李匡“工业遗产的构成与价值评价方法”《建筑创作》 2006 .9。 

5贾冬婷“‘798’之外的工业记忆”《三联生活周刊》2007。

6阙维民“国际工业遗产的保护与管理”《北京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网络版预印本2006.03。

7田燕、林志宏、黄焕“工业遗产研究走向何方——从世界遗产中心收录之近代工业遗产谈起”《国际城市规划》2008.2。

8曹兵武《考古学追寻人类遗失的过去》学苑出版社北京2004。

9李建华、王嘉“无锡工业遗产保护与再利用探索”《城市规划》2007。

10庄文毅“从文化上认知‘记忆容器’的设计应用”《实践大学工业产品设计研究所硕士报告》2004。

11王颖、孙斌栋“中法工业建筑遗产保护与再利用的比较研究初探”《国际城市规划》2009.1。

来源：网络